《暴雪降至》:不是罪案片

暴雪降至剧照
吃完一堆垃圾食品,又写了几行代码之后,去看了这部把段奕宏送上东京电影节影帝的《暴雪降至》。

在之前就看了几篇短评,大部分无非是拿这部电影和韩国的《杀人回忆》做比较,是中国版的《杀人回忆》云云,但是看到海报就感觉这应该是部不错的片子,就买了附近最晚的一场,正好看完回家。

片子的开头是有点平庸的惯用手法,男主在第一镜以一个背影出场,没有人露脸,台词冷冰冰地带出故事。当然很多人乐于称道的对于男主人公名字“余国伟”的解释,算是第一个小亮点吧。从派出所出来,男主走在街上听到车的声音而回头等车的现身,漫长的等待之后,看到的却是10年前的自己,一个漂亮的剪切,故事正是开始了。有人说这个片子不会剪辑,真的是在搞笑,这个镜头扔他脸上。

这个片子一个很大的亮点就是各种伏笔、隐喻和前后呼应,比如刚出场男主老余的车坏了,自己推到案发现场,然后让徒弟小刘把车推回去这一个场景,到后面警察局的车也坏了,李警官让老余下去推车,李警官和老警察老张坐在车里。这两个镜组合起来就可以表达很多东西了吧。老余是一个厂子里抓小偷的保安科长,一心想进入体制内的警察局,老余的小徒弟一心想成为老余那样“神探”, 而警察局的李警官呢,估计是想早点调到市局、省局去,但是可惜他们的车都容易坏。这里有一个设计的很好的镜头,老余在后面推车,摄影机在车子里面往后面拍,仿佛我们是在车里的人,老余是外面的人,我们把老余扔到了外面。

还有一个场景,老警察推测凶手作案是先把受害者打晕绑在自行车上运送到案发地点,然后一个镜头切换,老余骑着自行车,把徒弟小刘的手绑在自己身上,这不就是爱森斯坦的一加一等于三?这里就暗示了小刘和那写被杀害的女性没有什么区别,而小刘被害凶手可以说就是老余,当然这里每个人可以有自己的解读,要说过分解读也没错。但是一个老警察描述的场景,一个拍摄的真实场景,两个直接对比冲撞之下,意义凸显:他们什么地方是一样的,什么地方是不一样的?肯定是为了要表现出一些东西的。这里也是整个片子很多伏笔中的一个。

刚开始看,段奕宏有点出戏,但是慢慢的就能感觉到段奕宏表演的技巧很强,很稳健,有时候会担心某个场景会崩塌,但是一转眼段奕宏就处理的非常好,怪不得可以拿到东京电影节的最佳男演员了。这样的演员就是基本不会失手的那种级别了,因为他不是局限于某一种类型某一类角色的演员了,有自己的一套表演方法,也就是说以后只要是段奕宏演的角色,就算剧本崩塌,他这个角色也应该是能撑起来的那种。

老余和燕子(江一燕)在理发店的几个场景是最好的几场戏。江一燕的演技有点不稳定,总的来说在理发店的戏是她发挥最好的地方了。还有就是在桥上的几个镜头,贯穿整个戏,天空总是阴着的,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雨水,很少见到阳光,烟囱冒出浓烟,和人印象中的一样总蒙着一层灰的工厂,所有的人都是青黑色的雨衣,灰色的雨伞,灰色的工作服,黑色的鞋子,脏兮兮的街道和布满水坑的泥泞的马路;只有几处暖色调的景,一个是在燕子原来的住所,但那是一个进行皮肉交易的地方,在一个道德认为最肮脏的地方,却是全片暖色调最集中的地方;当然这可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因为使用暖色调表现暧昧情调是惯用的手法,但是放在这个片子里面却有了意外的惊喜的效果了。

除了理发店的戏,就是老余和燕子在桥上的几个场景最喜欢了,天空仍旧是阴灰的,似乎没有下雨,但也没有放晴,云压的很低,老余仍然是灰色的衣服,一眼望去,城市是灰色的,房子都很老且破,老旧的火车开过,桥也是老旧的。但是燕子的衣服是暖色的,一次是黄色的线衣,一次是深红色的外套,很漂亮的对比。在这桥上还有全片最浪漫的一个错位镜头,可能很多人没有注意到,通过一个两人延长线上的机位的摄影,老余和燕子似乎拥抱在一起,并且燕子坐在桥墩上,位置偏高一点,这样就成了老余的头靠在了燕子的肩上,这肯定是一个特意设计的镜头,很浪漫是不是,但是一段蒙太奇剪辑回来之后,燕子像一片羽毛一样轻盈地倒身从桥上跳下去,下面是正疾驰而过的火车。这是全片最震撼、最大胆的一个镜头,看到这吓了一跳。

就电影工业水平而言,在工厂的那场追逐的戏可以担起重任,非常精彩。很少在国产电影中看到这样的,至少看起来很真实的工厂追逐的大场景戏码,除去精彩的追逐戏,这里也埋下了一个伏笔:凶手是一个身手矫健的人,和老余认定的“凶手”完全不可能是一个人,但是老余还是认定了那个宛如智障的话都说不清楚的人是凶手,这更加表现出了老余的迷失和注定的悲剧。片子还有很多的类似的细节,非常多有些也记不清楚了,以后出资源了可以再拉一遍。

还是要说一下和《杀人回忆》的事情,很多人都拿这部片子和《杀人回忆》对比,甚至说什么低配版,什么拙劣的模仿,什么段奕宏努力地要成为一个宋康昊,真是太搞笑了,这片子和《杀人回忆》就不是一类,要表现的主题都完全不一样,更不要说背景和角色设定,剧情推进各个方面的差异。非要说有一样的地方,雨多算一个,但是《暴雪降至》贯穿全片的阴雨,大半时间都在暴雨,这么大胆的设计就比《杀人回忆》走的更远了,而另一个相似的地方就是连环杀人的设定,这个并不能作为两个影片类同的依据不想多说。而《暴雪降至》明显比《杀人回忆》想要表现更多的东西,或者有不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和我们的环境、和当时的历史情节绑定在一起的。

且不说宋康昊除了在韩国自己的电影节拿奖拿到手软,在国际A类电影节的竞赛单元成就基本是零,连提名都没几个,段奕宏怎么说两个A类电影节影帝,宋说破天算个前辈而已,何以就段奕宏要努力地成为一个宋康昊。虽然几年前我也吹韩国电影,但是现在发现有的人吹的过分了;韩国电影就一个好:故事讲的好,拍一个大家看完觉得还不错的片子很容易,而国产的很多片子就是连故事都讲不好。但是要说高水平,格局和突破性,国产片不要虚的啊。

如果要说《暴雪降至》的缺点,那就是故事差点火候,就是没有那种很硬很惊艳的感觉,后期略显乏力,这似乎是所有国产电影的弱项,不过并不是说这个片子故事性不强,只是相对而言这一方面弱一点,总的来说瑕不掩瑜。还有一点是结局的处理有点可惜,本来老余背起包上了大巴车准备离开,但是大巴车熄火,天下起了雪,暴雪即将到来,是一个我非常喜欢的设计,有很多的暗示和隐喻在里面,如果体验过湖南2008年的那场大雪,估计能有更多的想法。但是最后一幕文字说明雪灾有多严重却有点突兀和多余,可能对没有经历过那场雪灾的观众是一个补充,但是这一幕的破坏性也很强的。

最后,不是所有看不懂的片子都是文艺片,不是说所有有警察和罪犯的片子都是罪案推理片。

最近还在学习怎么看电影,如果你也感兴趣,推荐看看纪录片《电影史话》,在Bilibili有电影频道的国语配音版,网上也有原版的资源,还有经典的《认识电影》和《世界电影史》都是了解电影的入门书籍,都值得推荐。